惡女青春錄

我沒由來的走上了這條路。

四周看似一棟陳舊的日式學校建築，天色晦暗，黑夜的汙濁潑灑在眼前一磚一瓦，當我意識過來時，腳步已無法控制地跟隨著她。我看著她的背影，黑色長裙襯著削瘦身形，及腰的黑長髮在空氣中飄逸，吸引著我亦步亦趨。無法自拔的眼中只有她單薄的肩膀，我隨著她緩緩地往下走，不知道這是哪裡，不知道走向何方，雙腳就像綑著鉛塊般沉重，卻像受到強磁控制軌道的持續前進。灰黑相間的磨石子地板矇上一層沙泥，她輕盈的步伐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側耳傾聽大雨從未停息，雨聲夾雜著她斷斷續續的、落入我耳邊的低語。

「最深的水底…」 「…翅膀…折…」 「一起吧…一起逃…」 「穿過…就自由了…」

走過了幾條長廊，僅有微弱的油燈光影隨風搖晃，出奇地規律，一明一滅呼應著我的心跳。快了，只差一點點，就能追上她。我想奮力往前，身體卻完全不聽我控制，只如傀儡般移動。

突然間，她轉入一個隱密的暗角，一道往下的階梯，深不見底，她的身影慢慢地沒入黑暗之中。 「啊…」她的聲音卻仍在我耳邊嘆息。 我隨著她繼續往下，我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深淵，這樣的心情是否能稱為是一種愛？

漸漸地，階梯消失了，我仍能感覺腳下是磨石子地板，橢圓的石子狀似吉他彈片開始在我心底演奏恐懼的聲響。 啪嗒…啪嗒…

遠處一抹暈黃的油燈緩緩亮起，順階梯而下，她開啟一扇垂掛著潮溼青苔的木門，嘎吱作響，門後是一大群攀附在石牆上的蛾。其中幾隻蛾巨大到令人難以置信，臃腫的軀體覆滿米白色絨毛，翅膀和頭部的紋路或是黑色斑點、或是色彩奇豔，大大小小的蛾，牠們的影子被微弱的燈光拉長，我害怕極了，趕緊張開雙臂抱頭彎著腰繼續行走。飛起來了，我可以聽見，甚至透過手臂間的縫隙看見其中一群體型較小的蛾鼓動著翅膀朝我飛來，從牠們身上飄落許多白色粉末。我想跑，腳步卻不聽使喚仍保持和她相同的速率，我就這樣吸入過多白色粉末，看著她的背影在油燈照映下更顯細長，最後，竟就變成了一條細長的平衡木。

我走上平衡木，依然相信這條路上有著我想追尋的東西，我聽到波浪的聲音，燈蛾不知何時消失了。平衡木周圍是一片寧靜的湖泊，湖面上陣陣漣漪，我更堅信自己受到愛的指引走向正確的路。

終於，遠遠地，我看見平衡木尾端有一個模糊的黑影。

愈接近，黑影卻更模糊，一直到站在黑影身後，牠倏地轉身，一個嘴角咧開至耳垂的血盆大口朝著我吐氣，看起來像是受到核汙染而突變的猿猴，鼻樑往眼珠裂開，牠直勾勾地瞪著我，我嚇壞了，拔腿往回跑。

我能跑了！我在浪尖上逃亡，一瞬間，波浪裡冒出黑灰鬃毛的野狼衝著我怒吼。

壓抑著無法呼吸，只差一秒就要窒息，突然間，平衡木從水底反彈，把我拋向空中。

自由，我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