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青春錄

經常在夢中依喜好重塑自我：身形削瘦略高、輪廓鮮明、顴骨稍高、雙頰因疲憊而微微凹陷的男人；前一陣子都還稱得上結實，近日卻稍嫌憔悴。 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麼對我。 前天清晨，我們大吵一架，就在她即將出國前。她的行李擺放在房間角落，行李箱的輪子壓得駝色地毯微微凹陷，房間原本就不高的天花板此時更帶來奇異的壓迫感；就像我的臉頰和因她離開而低落的情緒。

我沒由來的走上了這條路。

四周看似一棟陳舊的日式學校建築，天色晦暗，黑夜的汙濁潑灑在眼前一磚一瓦，當我意識過來時，腳步已無法控制地跟隨著她。我看著她的背影，黑色長裙襯著削瘦身形，及腰的黑長髮在空氣中飄逸，吸引著我亦步亦趨。無法自拔的眼中只有她單薄的肩膀，我隨著她緩緩地往下走，不知道這是哪裡，不知道走向何方，雙腳就像綑著鉛塊般沉重，卻像受到強磁控制軌道的持續前進。灰黑相間的磨石子地板矇上一層沙泥，她輕盈的步伐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側耳傾聽大雨從未停息，雨聲夾雜著她斷斷續續的、落入我耳邊的低語。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駕駛推土機的天份。

不知為何，等我發現的時候，眼前這個似曾相識、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已經被我腰斬；與其說是腰斬，也不過是從腰際被折斷，脊椎還頑固地連接著，可敬的對手。

我面無表情地扔掉手中的斧頭，將掌心的黏膩隨意地擦在身上的工作服，走向一旁的推土機。那男人還沒死透，他的頭顱吃力地轉動著，眼神死盯著我。

發動推土機，我朝著那男人駛去，來回輾過，仔細地就像廚師料理肉排前的拍打或是研磨辛香料。

來來回回，推土機的引擎聲隆隆作響，幾乎聽不見他的骨頭斷裂破碎的細微聲響。

空氣中開始瀰漫一股異味，人體被徹底釋放的惡臭：胃中尚未被消化完全的腐敗食物、腸道裡的排泄物、膀胱中的尿液等，各式各樣的體液混合著血液的腥臭，完完全全地被推土機的履帶攪拌，這些血肉隨著機器齒輪的運轉，他這個人竟緩緩地和這個機器開始結合。

最後，他們合而為一了。

我走下推土機，靜靜地看著履帶下的那灘爛肉，一旁破碎不完整的頭蓋骨還沾黏幾根毛髮。我鬆了一口氣。